7、於法度內處得其當
居今之時,不安今之法令,非義也。若論為治,不為則已,如復為之,須於今之法度內,處得其當,方為合義。若須改更而後為,則何義之有?(出自《程氏遺書》,引自《近思錄》卷一0,41)
8、刑期無刑,刑以弼教
「『明于五刑,以弼五教』,以者,刑與教對立,出彼入此,出此入彼,左右輔翼,使遷于善也。『期于予治,刑期于無刑』,期者立此意則至此地也。刑者刑也,無刑者教也。民協于中者或有所偏,而刑以糾之,則歸於中,無非大為隄防,使民無入而不自得,如此者是汝之功,盛哉!舜非以禹力稱皋陶,而姑言其功以塞禹之意也。唐、虞廣大之象,於此可見。禹亦非文具之讓也,禹、皋陶,一體之人,皋陶之德實可以當帝位,但當時有禹,故以天下授禹,然亦豈以禹掩皋陶之功哉!」(增修東萊書說卷三,大禹謨第三,呂祖謙全集,第三冊,第58頁)
9、罪疑惟輕,功疑惟重
(尚書)皋陶曰:『帝德罔愆!臨下以簡,罰弗及嗣,賞延于世。宥過無大,刑故無小。罪疑惟輕,功疑惟重。與其殺不辜,寧失不經。好生之德洽於民心,茲用不犯于有司。』
皋陶復稱舜之德罔愆,意極淵源,惟實用工之人知之。夫德至於罔愆,非盛德之至。剛健純粹,質天地而不疑,關百聖而不慚,歷萬世而無弊者,何以至此!罔愆,即克艱廣運之意也。皋陶獨以『罔愆』二字該盡帝舜之德,非若後世泛言人君之德者曰聰明,曰仁智,就其德之名而稱之也。『臨下以閒』,曰『閒』者,當於臨中求之,有統宗會元之意。『御眾以寬』,曰『寬』者,當於御中求之,有天覆地載之意。自『閒』、『寬』而發,無非好生之德。蓋好多事者必不能好生,好苛刻者必不能好生。惟以『閒』、『寬』為本,故罰弗及嗣,罪止其身,猶不得已,況其後乎!賞延于世,報功之意寧過於厚。人之或麗於罪,本於過者唯大必宥,本於故者雖小必刑。罪之疑則惟輕,功之疑則惟重。好生之德,隨寓而著,而於刑故無小,尤足以深見聖人好生之心。何者?過慈則近於姑息,反所以害仁。觀此一編,苟無『刑故無小』之言,好生之義不備。於『無小』之中,深見聖人之所以為好生。聖人見人之故於為惡者,知其終不可赦也,不俟其惡之大而後罪之,惡大則足以滅其身矣。自其小而刑之,所以戢其為惡之心,厚德深仁,無越於此。聖人以此之心,為此之德,浹洽漸漬于民心,而猶有有司之犯,則非唐、虞之民也。雖然,罪疑惟輕,功疑惟重,較之漢宣帝總核信必,何舜朝名實之不定,功罪之多疑也?信必之效著,不過漢之宣帝,而罪功未免於有疑者,乃所以為舜也。宣帝之信必,爝火之光也。帝舜之疑,天地之寬也。學者當致思於此意。(增修東萊書說卷三,大禹謨第三,呂祖謙全集,第三冊,第59頁)
10、斷獄哀衿勿喜
凡人之易感而難忘者,莫如窘辱怵迫之時。子羔為衛政,刖人之足。衛亂,子羔走郭門,刖者守門,曰:「於此有室」。子羔入,追者罷,子羔將去,謂刖者曰:「吾親刖子之足,此乃子報怨之時也,何故逃我?」刖者曰:「君子之治臣也,先後臣以法,欲臣之免於法也,臣知之;獄決罪定,臨當論刑,君愀然不樂,見於顏色,臣又知之,此臣之所以脫君也。」蓋人方在縲紲之中,錙銖之施,視若金石,毛髮之惠,視若丘山。子羔一有司耳,徒有哀衿之意,初無哀衿之實,其遇寇難,人猶且報之若是,況莊公君臨一國,小大之獄必以情,及其遇冦,人之思報,豈子羔比耶!獄,死地也;戰,亦死地也,昔居死地嘗受其賜,今安得不赴死地以答其賜哉?民既樂為之死,則陷堅卻敵,特餘事耳,莊公之言,吾見其切而不見其迂也!(東萊博議,卷六,第4篇,「齊魯戰長勺」)
11、(附錄)求其生而不得,死者與我皆無恨也
…修不幸,四歲而孤…太夫人告之曰:「…汝父為吏,嘗夜燭治官書,屢廢而嘆。吾問之,則曰:此死獄也,我求其生不得爾。吾曰:生可求乎?曰:求其生而不得,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。矧求而有得邪?以其有得,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。…嗚呼!其心厚於仁者邪!此吾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。汝其勉之!夫養不必豐,要於孝;利雖不得博於物,要其心之厚於仁。吾不能教汝,此汝父之志也。」修泣而志之,不敢忘。…(歐陽修,瀧岡阡表)
(三)法
12、法立能守,德可久,業可大
法立而能守,則德可久,業可大。鄭聲侫人,能使為邦者喪所以守,故放遠之。(出自張載《正蒙•有司》,引自《近思錄》卷八,24)
13、法制弛,見民之真情
馬之所以不敢肆足者,銜轡束之也;臣之所以不敢肆意者,法制束之也。銜轡敗,然後見馬之真性;法制弛,然後見民之真情。困之不敢怨,虐之不叛者,劫於法制耳。大敵在前,搶攘駭懼,平日之所謂法制者,至是皆渙然而解散矣。法制既散,真情乃出,食馬之恩,羊羹之怨,恩恩怨怨,各肆其情,以報其上,苟非暇豫之時,深感固結於法令之外,亦危矣哉(東萊博議,卷六,第4篇,「齊魯戰長勺」)
14、良法弊法
興於治而廢於亂,法之良者也;興於亂而廢於治,法之弊者也…吾見惠帝除挾書之律,然後知高帝之緩於儒術也;吾見文帝除誹謗之令,然後知高帝之緩於忠言也…幸而惠、文刊除其弊,使亦如高帝之不問,則終四百年之業,名漢實秦矣(東萊博議,卷二十四,第7篇,「晉成公為公族」)
15、法是人情物理所在
人之法便是人情物理所在,若會看得,仁義之氣藹然在其中(麗澤論說集錄卷第九,門人所記雜說一,250頁,呂祖謙全集,第二冊,浙江古籍出版社)
16、人情、法益、經旨
人情、法益、經旨,本是一理。豈有人情、法益皆安,反不合經旨者。勉之。(《與潘叔玠》,引自《宋元學案》卷五十一東萊學案,P.1667,華世出版社版)
17、以法服人,其外若密,其中實疏
高宗謂郝處俊曰:『朕嘗以秦法為太寬,荆軻匹夫耳,而匕首窃發,始皇駭懼,莫有拒者,豈不由積習寬慢使其然夫?』處俊對曰:『此由法急所致,非寬慢也。』上曰:『何知之?』對曰:『秦法輒升殿者夷三族。人皆逃族,安有敢拒者?逮乎魏武,法尚峻,臣見魏令云:「京城有變,九鄉各居其府。」其後嚴才作亂,與其徒數十人攻左掖門。魏武登銅雀台,遠望無敢救者。時王脩為奉常,聞變,召車焉未至,便將官屬步至宮門。魏武望見之,曰:「彼來者必王脩乎!」此由王脩察變知機,違法赴難;使各守法,必成其禍。故王者設法敷化,不可以太急。』觀此,則知申、韓之害於後世不少。然申、韓之言且曰:『使人不忍欺,不若使人不敢欺。』不忍欺在人,不敢欺在我,所以立法用刑皆嚴峻。殊不知以法服人,其外若密,其中實疏,以德結人,其外雖疏,其中實密。(麗澤論說集錄卷第八,門人集錄史說,233、234頁;呂祖謙全集,第二冊,浙江古籍出版社)
18、律是八分書
介甫言「律是八分書。」是他見得。(出自《程氏遺書》,引自《近思錄》卷三,14,呂祖謙全集第二冊,以下同)
19、以類而推
問:「如何是近思?」曰:「以類而推。」(出自《程氏遺書》,引自《近思錄》卷九,20)
20、(附錄)治國無法則亂,守法而弗變則悖
…治國無法則亂,守法而弗變則悖,悖亂不可以持國,世易時移,變法宜矣。譬之若良医,病萬變藥亦萬變,病變而藥不變,嚮之壽民,今為殤子矣。故凡舉事必循法以動,變法者因時而化,若此論則無過務矣。夫不敢議法者眾庶也,以死守者有司也,因時變法者賢主也。是故有天下七十一聖,其法皆不同,非務相反也,時勢異也。(呂氏春秋‧慎大覽‧八曰察今)
21、(附錄)人法併行不相勝,則天下安
人勝法,則法為虛器;法勝人,則人為備位…人與法併行而不相勝,則天下安…昔者天下未平而法不立,則人行其私意,仁者遂其仁,勇者致其勇,君子、小人莫不以其意從事,而不困於繩墨之間,故易以有功,而亦易以亂。及其治也,天下莫不趨於法,不敢用其私意,而惟法之知,故雖賢者所為,要以加法而止,不敢於法律之外有所措意。(蘇軾《應制舉上兩制書》)
22、(附錄)小人以無法為奸;以法為奸,以法為解
法不明而用之不密,使吏得以空虛無據之法而繩天下,故小人以無法為奸;…法令明具,而用之至密,舉天下惟法之知,小人借法以為解,…以法為奸(蘇軾《策別課百官三》)
23、(附錄)法之立,體其必至之情,寬以自生之路
法之立,體其必至之情,寬以自生之路,而後繩其踰分之私,則上有直色而下無心言。今也小官之俸不足供甕飧,偶受常例而輒以貪法罷之,是小官終不可設也…(呂坤,呻吟語卷五,呂坤全集(中),第859頁,中華書局)
24、選官略於始,精於終,使賢者易進,不肖者易退
…今者天下之官,自相府而至於一縣之丞尉,其為數實不可勝計。然而大數以定,餘吏溢於官籍。大臣建議減仕子,削進士。窃見古之制,略於始而精於終(呂祖謙注:發進主意),使賢者易進,而不肖者易犯。夫易犯故易退,夫何患官冗?今也艱之於其始,窃恐夫賢者之難進,與夫不肖者之無以異也…。(蘇洵,上文丞相,引自《東萊標注老泉先生文集》卷之九,122頁,呂祖謙全集,第十一冊)
(編者注)在終身職的保障下,台灣的司法官欠缺退場機制,少數「怪咖」法官持續亂罵當事人、不結案,司法院莫之奈何。真應看看蘇洵此文,使「不肖者易退」!
(四) 官箴
25、官箴
當官之法,唯有三事:曰清,曰慎,曰勤。知此三者,則知所以持身矣。知此三者,可以保祿位,可以遠恥辱,可以得上之知,可以得下之援。然世之仕者臨財當事,不能自克,常自以為不必敗。持不必敗之意,則無所不為矣。然事常至於敗,而不能自保。故設心處事,戒之在初,不可不察。借使用權智,百端補治,幸而得免,所損已多,不若初不為之為愈也。司馬子微《坐忘論》云:「與其巧持於末,孰若拙戒於初。」此天下之要言也。當官處事之大法,用力簡而見功多,無如此言者。人能思之,豈復有悔吝耶?(呂本中「官箴」,引自「少儀外傳,P.4」,呂祖謙全集,第二冊)
26、(附錄) 聚訟盈庭,而中道自在
今古紛紛辨口,聚訟盈庭,積書充棟,皆起於世教之不明,而聰明才辨者各執意見以求勝。故爭輕重者,至衡而息,爭短長者至度而息,爭多寡者至量而息,爭是非者至聖人而息。中道者,聖人之權衡度量也。聖人往矣,而中道自在,安用是嘵嘵強口而逞辨以自是哉?嗟夫!難言之矣。(明‧呂坤‧呻吟語卷一,呂坤全集(中),第659頁,中華書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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